今天分享一个真实发生的家暴故事,他从小经历家庭暴力,为方便阐述,以下用第一人称记叙。
我恨爸爸。
他在外面有女人,他还打妈妈。
他揪着妈妈的头发,摁住她的后脖颈,死死地扣住她的头,把它一下又一下地撞向茶几。
妈妈流血了,妹妹在一旁尖叫,爸爸却像发了疯,失控地把妈妈推到地上,用拳头打,用脚踢,每一次施暴,都咬紧了牙关。
那样的爸爸,就是一个恶魔。
他把妈妈打得鼻青脸肿,打得鲜血淋漓。
起初,妈妈会反抗,会咒骂:“XXX,你不得好死!”。
后来,妈妈骂不动了,她躺在地上,一下一下地哼气。
这就是我笼罩在暴力阴影下的童年。
我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会回家,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会跟爸爸吵架,更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会把拳头伸向妈妈。
一切没有任何征兆。
不吵架那会,这个家没有一点异样。
他检查我们的作业,跟妈妈聊天,两个人有说有笑,还计假期去哪里旅游。
但只要一提到外面那个女人,气氛就变了。
妈妈开始责备爸爸,开始诉苦,开始翻旧账,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演完后,她就用很难听的字眼,咒骂爸爸去死,跟那个野女人一起去死。
“你TM再说一次试试?”
“我说了又怎么样,X夫X妇,不得好死!”
随后,就是开头那一幕。
爸爸抡起拳头,狂风暴雨般地发泄在妈妈身上。
那种恐惧,没有亲历过的人,一生都无法理解。
我甚至连听力都异常灵敏。
多少次,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,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对话,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的,血液都像要凝结…
这样的日子,延续了六、七年。
妈妈每次挨完打,就带着我们回外婆家,她赌咒发誓,再也不跟爸爸过了,就算亲眼看他死在面前,她都不会心软一下。
可是每次,爸爸一道歉,她又心软了。
坦白说,我瞧不起妈妈,尤其在漫长的叛逆期里,我几乎每天都备受煎熬。
一方面,我恨爸爸,他的背叛和暴力,直接导致了家庭的不幸。
另一方面,我又怨恨妈妈,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,明知他不会改,就是忍不住要回去。
我甚至有点瞧不起女人。
我瞧不起她们的软弱和无能,成天就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,等真正把男人惹毛了,又只有挨打的份。
或许,从那时开始,我心里就种下了一颗暴力的种子吧。
我轻视眼泪和懦弱,痛恨聒噪而又无效的抱怨,拳头多简单啊,一拳头下去,噪音全消失了…
但她毕竟是妈妈。
她对我和妹妹很好,爸爸常年在外跑运输,我们兄妹的作业,衣服,还有一日三餐,都是妈妈悉心照料的。
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,几场暴雨过后,洪水迅猛地涨上来,家里一楼很快被淹了,妈妈带着我们躲上二楼,自来水没了,电也没了了,洪水却还在上涨。
妈妈害怕得很,不停向外打救援电话,急得原地打转。
嘴上却一遍遍安慰我和妹妹:“没事的,家里还有吃的,水很快就退了……”
那天,我反复想起妈妈这些年说的话:“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兄妹,我早就离婚了…”
或许,她真的是因为我们兄妹,才会困在这个家受尽了折磨吧。
这种念头真要命,因为它让我愧疚。
我真是个混账,我怎么能怨恨妈妈呢,她明明是个受害者啊,明明是施暴的是爸爸啊…
我就在这样往复的煎熬中,度过了自己的童年。
时而恨爸爸,时而恨妈妈,时而恨自己,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妈妈,为什么没有能力逃离这个家?
如你所料,我变成了一个敏感而内向的人。
不爱说话,不喜社交,心胸也并不开阔,别人无意的冒犯,会让我嫉恨很久很久。
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。但这些都是我无力去改变的。就像我的家庭。
这么多年了,爸爸依旧跟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。
真奇怪,他对妈妈不忠诚,倒是对那个女人很忠诚,甚至一度想给她买套房子,来补偿她这么多年的“青春损失”。
妈妈当然不愿意。
对于一个丈夫出轨的女人而言,还有什么比守护财产更重要的事?
她跟爸爸吵得死去活来,她把那些早已经说过几百次的怨毒诅咒,全部翻出来,利箭一样射向爸爸…
结果,当然是一次恶毒的殴打。
爸爸掐住妈妈的脖子,把她按在沙发上,用拳头狠狠地捶她的脸。
妹妹吓疯了,她扑上去拉住爸爸,随即被甩在一旁,头差点撞到凳腿上。
妈妈在咒骂,在尖叫,她的头发遮住了脸,血却从头发丝里渗出来…
我终于忍不住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抵抗。
我顺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烟灰缸,狠狠地砸向爸爸的头。
十四岁的男孩用的都是蛮力,我发疯一样扑向爸爸,用头顶他的肚子,抱住他的大腿,咬他的胳膊…
我很恐惧,绝地反扑式的恐惧。但出乎意料的是,爸爸停下来了。
他跌坐在沙发上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——他的孩子长大了,变成了跟他一样的魔鬼…
从那以后,爸爸再没有打过妈妈。
随后,我进入了漫长的叛逆期。
逃学、打架、辱骂师长,在家更是无法无天,我讨厌妈妈的啰嗦,动不动就对她恶言相向,也讨厌爸爸的暴力和不忠,经常说不上几句话,就开始剑拔弩张…
那个家,成了一个真正的地狱。
妈妈成天哭天抢地,说她多么地苦,爸爸多么没良心,我和妹妹又多不懂事…
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令我厌烦,我甚至会指着她的鼻子怒斥:
“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,如果我是爸爸,也会动手打你!”
这样一来,妈妈就闹得更凶了,她披散着头发,坐在沙发上捶胸顿足:
“你们都是讨命鬼,都是讨命鬼…”
我敢发誓,那样的环境,任凭是谁,都会被折磨得发疯。
妈妈疯了,我疯了,妹妹也疯了。
至于爸爸,这个地狱的直接缔造者,他竟索性躲了出去,要么出差跑长途,要么就去那个女人那里…
家,成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噩梦。
我甚至不知道,家原本该是一个温暖的地方。直到我开始交往女朋友。
我的第一任女友,是个特别阳光开朗的女孩,毫不夸张地说,她真就像一道阳光,驱散了我生命中的阴霾。
她帮我买早餐,陪我去爬山,还为我准备了生日派对。
我从她身上,看到了人性无尽的美好,向来消极厌世的我,第一次想抓住点什么…
我想拼命地抓住她。
我不准她跟别的男人说话,不准她穿着暴露的衣服,甚至不准她私自去逛街…
一种几乎变态的控制欲,在心头无尽地滋生。
我爱她,我愿意把心掏出来给她,但我不愿意,让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。
她只能是我的!
她的乐观,她的善良,她的一切,只能属于我!
后来的故事,你一定猜到了。
我动手打了她,因为她整整一个下午,没接我的电话。
我掐住她的脖子,把她按到墙上,辱骂她,恐吓她,扇她的耳光…
那个漂亮而又乐观的姑娘,一脸恐惧地望着我,她那双放大的瞳孔,一定看到了魔鬼吧,那个十几年来,在我家阴魂不散的魔鬼。
它从爸爸身上,转移到了我身上。
与恶龙缠斗久,必将成为恶龙。
我终于成为了恶龙。
我害怕,我后悔,我恨不得把手剁了,我跪着向她道歉,我发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,然后她像妈妈原谅爸爸一样,又原谅了我。
你看,多荒唐啊,命运轮回了。
那个晚上,我前所未有地恐惧,我几近绝望地意识到,这一辈子,哪怕我长出了健全的筋骨,成为了自由的成年人,抵达了离家千万里的地方,却依旧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的烙印。
我流着爸爸的血,没有谁比我更明白,暴力对一切的绝对统治,眼泪、抱怨、争执、反抗,一切的一切,拳头都可以解决。
像爸爸打妈妈那样,我把拳头一次又一次地,挥向了自己的爱人。
那个乐观开朗的女孩,被我打跑了。
我在手上烫了三个烟印,警戒自己一定不能再动手,可是没有用,当下一次,有人不听话,有人试图反驳,有人试图逃跑,我又会下意识地举起拳头……
我跟爸爸促膝长谈过。
年近五十的父亲,再也挥不动拳头了,他像个寻常的老人,坐在沙发上跟我聊天:
“你越来越像我了…”
他不知道,这不是一句好话。
他向我和妈妈忏悔,他说他错了,他这一辈子太荒唐了,把所有美好的东西,通通错过了。
他在外面的女人,早两年车祸去世了。
谁也没料到,斗了一辈子的闹剧,会以这种方式收场。
妈妈终于成为了一个平和的老太太。
她去跳广场舞,跟邻居打麻将,或者买新鲜的排骨,回家熬鲜浓的汤。
前半生的鸡飞狗跳,都在时间的巨大力量中,一点点归于平静了。
唯有我,以鲜活的方式,提醒着所有人,悲剧没有过去,还远着呢。
我打跑了三任女友,又把妻子打回了娘家,手臂上烟头的烫印,未能治好我的病,爱人的眼泪和鲜血,也未能治好我的病。
或许,若干年后,我的孩子成年了,也会像当初的我一样,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烟灰缸,狠狠地砸向亲生父亲的头顶吧。
或许,到了那一刻,这场大梦,才会真正醒来吧。
这里部分情节会让人不适。
真实的悲剧总是令人不忍卒读。
而家庭悲剧的最可怕之处,在于它的破坏性是可以传承的,就像张爱玲在《金锁记》写的那样:
“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,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,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——完不了。”
这篇文章的当事人,是真实的。
他身上发生的一切,他的矛盾和煎熬,悔悟和痛苦,从一个郁郁寡欢的少年,变成一个专断易怒的施暴者。
一切都不甚愉快,像一个梦魇。
家暴这种行为深恶痛绝,它的破坏力远不止那一个疤或者一条血痕那么简单。
那些刻进骨髓里的东西,才是真正改不到、擦不掉、挽不回的。
家,原本该是温暖的地方。
为了自己,也为了孩子,收起拳头吧。又或者,鼓起勇气,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,离开那个施暴者。
为了自己,为了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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