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心声篇】外婆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,而是我最珍爱的人 -MamaClub

这是一对祖孙俩的故事,平淡淳朴,真情流露,感动了无数人。

这样的故事,会不会也让你想起你最珍爱的人?

 

时至今日,我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。

在外打工的母亲生下我,便把我丢给了外婆。

舅舅姨妈坚持要把我送人,因为家里平白无故添个女婴,且不说会成为十里八村茶余饭后的笑柄。

重要的是,外婆已经上了年纪,她自己都寄居在舅舅家里,哪还有资格留下嗷嗷待哺的我?

据说,我被送走那天,外婆躲了出去。

等到领养的人抱着我走后,外婆才追了过来。

她跟人家说,让我再抱一下。

刚刚满月的我,从包被里伸出小手,紧紧地抓住外婆的食指。

那豆芽一样的小手,把外婆的心都挠碎了。

多年之后,每次提起那个场景,外婆依然情难自禁。

那天,外婆把我抱回了家,从此再也没有放手。

她固执地认为,我这条命是投奔她来的,还给我取了小名,就叫豆芽。

她说,那是一个她叫一次,心就会软和几分的名字。

 

可想而知,从外婆抱着我回舅舅家的院子开始,舅妈就开始指桑骂槐。

骂舅舅无能,骂家里两个孩子拎着一张嘴就知道吃,骂自己嫁给李家瞎了眼…

她一边骂,一边泼脏水。

舅舅越劝她,她就骂得越大声。

也是从那天起,外婆再没进舅舅家门。

她租下一户人家的房间,开始了我们相依为命的生活。

乡亲们纷纷劝她,一把年纪了,不在儿子家住,会让人笑话的。

舅舅也抱怨道:“妈,你在外面租房,别人笑话的是我。”

这句话,惹恼了外婆。

她说,我35岁守寡,把你们三个养大,从没动过把你们送人的心思,现在,我替我女儿把孩子养大,有什么可笑话的?你的面子比一条人命还大吗?

说完,外婆就赶走了舅舅。

她说不会去拖累他们,决定了养就好好养,不会让我寄人篱下,受人白眼。

 

就这样,外婆重新拿出25年前,丧偶后的倔强与坚强。

我妈寄来的生活费根本不够,她便买来一些鸡蛋,孵出很多小鸡。

公鸡养大了拿到集市上卖钱,母鸡生蛋后,蛋黄加在米糊里喂我,外婆吃蛋白。

她还在房后的山脚下开垦出一片菜园,一半种菜,一半种葡萄,四周种上向日葵当栅栏。

葡萄成熟时,外婆用背带背着我,手里领着葡萄筐去集市上卖,路上就带些自己做的煎饼充饥。

谁知,有人以为煎饼也是卖的,拿了一个尝过后,赞不绝口。

从此,外婆日常开始烙煎饼,逢集再去卖。

靠卖煎饼赚了一点钱后,外婆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。

每隔两天,我们祖孙俩就呼啸着冲出村庄去赶集,中午时分,再呼啸着回来。

归来时,总有乡亲围过来,参观外婆的战绩。

每次,她都会给我买些小零食,也会分给同村的孩子们,也因此,我有着全村最好的人缘。

平时,小伙伴们都跑到我和外婆的小屋里玩闹,外婆就用大锅炒瓜子给他们吃。

那小小屋子的果仁香,弥漫了我整个童年。

 

有一次,外婆又炒了瓜子。

我拿了两袋就往外面跑,跑到在河边玩的表哥表姐那里,把瓜子硬塞到他们口袋里。

然后,我们三个人在河边摸鱼。

那天,我摸了大概20多只泥鳅。

晚上,外婆给我做泥鳅炖豆腐,好大的一锅。

我盛出一碗,悄悄端着往舅舅家走。

谁知,心里太兴奋,快进舅舅家门时,一下绊倒了。

9岁的我,看着泥鳅豆腐洒了一地,号啕大哭。

闻声出来的舅妈把我扶起来,把没摔碎的碗冲洗干净,给我装了一碗刚出锅的炖肉。

搞笑的是,我急着献宝一样拿给外婆,传递这友好的信号,可快到家时,又摔了个狗啃泥。

这一次,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由于我实在哭得太大声了,外婆、舅舅舅妈、表哥表姐都被我吸引了过来。

外婆扶起我,给我擦眼泪。

这时,舅妈转了回去,又给我们盛了一碗新的。

当天晚上,外婆看着那盘炖肉,一块都没动,眼圈红红的。

从那以后,她做了好吃的,都会让我给舅舅家送去,而舅舅家也会不时送过来吃的用的。

表哥表姐更是时常在我们家玩着玩着,干脆就不走了,留下来过夜。

外婆看着我们三个睡在床上,眉眼都是笑意。

她没事就对我念叨:“芽芽,你是我们家的福星,有了你这个机灵鬼,我跟你舅妈的关系才会缓和。”

我说:“如果没有我,你们也不会弄僵啊。”

外婆说,那不一样,他们终于懂得人情了,是你这小东西懂事,把他们的心给暖化了。

 

外婆总是这样,把我说得跟花一样好,说我以后肯定会有出息,就连眼角那颗令我讨厌的小黑痣,她都会说:“那不是痣,那是福气。”

而我,自小被外婆教育的能说会道。

我说:“外婆,有你,就是我最大的福气,不然我现在肯定是一个漫山遍野放牛、鼻涕冒泡的野孩子。”

外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你这张小嘴啊,真是哄死人不偿命。”

“豆芽这孩子,嘴是真甜。”这是全村人对我的评价。

幼小的我就善于察言观色,乐善好施。

我曾一度以为,那是我的天赋,是一个有妈生,没妈养的孩子练就的求生本能。

但后来,我才慢慢觉悟,心甜嘴才会甜。

是外婆罕见的富养,让我没感到过悲惨,让我自由奔放,足够阳光。

 

13岁那年,我见了妈妈一面,那是我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她。

她是在一个天擦黑的傍晚,摸索到了外婆和我的家。

她穿得花里胡哨,浓妆艳抹,还用特别绝望的语气对外婆说:

“我替那个男人坐了几年牢,他不但不感恩,还骗我,他跟房东说我们要搬家,把租金全退了,害得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。”

妈妈全程都没怎么看我,外婆听完她抱怨,开始跟她夸我,夸我懂事,夸我有人缘,夸我学习好。

但妈妈依然不看我,只是红着眼睛说:

“我就知道把孩子交给你,错不了。”

“我本来想多赚点钱寄回来,可是,运气太差,都被老男人骗光了。”

“不说了,不说了,想吃什么,妈给你做。”外婆一边擦眼泪,一边包饺子。

我们三个人,默默地包饺子,谁也不说话。

我妈吃饺子时,外婆看她的目光让人心碎。

我临睡前,妈妈去上厕所,我看见外婆把一叠零钱放进了妈妈包里。

那目光,一样令人心碎,她是疼妈妈的,我看得出来,很疼很疼。

 

第二天一大早,我醒来时,妈妈已经走了。

舅舅得知妈妈回来后,骂骂咧咧,话说得极为难听,外婆让舅舅闭嘴,把他轰出了家门。

那天,外婆一直魂不守舍,切菜时伤了手,捡鸡蛋时,踩碎了一只。

晚上,我放学回来看到她手指上的伤口,大呼小叫,不肯再让她做家务。

我切菜,生火、做饭……

外婆围着我转。

她终于艰难开口:“这都是我芽芽的命,你也别怪你妈,她要是多看你几眼,就走不了。”

“外婆,我懂,我没怪她,我有你,顶一万个妈。”

外婆又哭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写完作业后,外婆就跟我聊天,我从来没见那样伤心的外婆。

她说,外公去世后,她一个拖着三个孩子讨生活,天天忙着怎么活下来,没时间管他们,所以也只是把他们养活了,却没能把他们教育好。

“你妈如果不是因为缺少父爱母爱,也不可能老被男人骗,她都不记得你外公的样子,我又粗心,所以,她这辈子都在找爹疼,找妈爱。”

“如果也像养你这么养他们,是不是他们也会像你一样优秀?”

优秀,这是外婆给我的评价。

而“优秀的我”默默听着外婆的倾诉,一边给她擦眼泪,一边给自己抹眼泪。

然后,不知天高地厚地承诺:“外婆,你放心吧,以后等豆芽有出息了,豆芽养你的老,也给我妈养老……”

听了我的话,外婆又哭又笑,说自己“真有福”。

我的傻外婆,如果不是因为我,她现在就可以像村口那些爷爷奶奶们一样,每天晒晒太阳聊家常,颐养天年。

把一个累赘爱成“福气”,这需要多少的爱和勇气?

 

初三那年,发生了一件令我后悔终生的事。

那时候的我,一度非常迷恋音乐,可家里没电视,也没有录音机,看着同学们都有随身听,我做梦也想拥有。

可我不敢对外婆说,我知道,尽管妈妈偶尔会转来一点生活费,但那是杯水车薪,也仅仅维持我的学杂费而已。

而外婆,能把我养大,已是不易,她没有余钱。

为了实现日思夜想的愿望,我偷了外婆压箱底的金戒指。

在老家,每个60岁以上的老人都会想方设法为自己买个金货傍身。

一为避邪,二为离世后,给亲人留一个传世的念想。

外婆的那枚金戒指,缝在一件旧棉袄的里子里,而旧棉袄就那么随意地盖在一个咸菜坛上。

外婆曾经得意地对我说:“芽芽,我是不是很聪明!”

是啊,若非内奸,或者准确地说,除了我,没有人知道外婆的戒指放在哪里。

而当时的我,太渴望一个随身听了。

于是,我连那件旧棉袄一起拿走,骑着自行车跑到城市当铺金子的地方卖了戒指,买了随身听。

可想而知,外婆发现戒指丢了之后,哭得有多么伤心,村子里的人闻声纷纷前来帮她破案。

大家一致认为,没有人会打那个破的棉袄主意,除非内奸。

而这时,外婆突然不哭了,开始言之凿凿地说,好像记得有个外地送货的人进过我们家。

她大骂出口,说那些人根本不是卖货的,就是专业小偷,眼睛毒的很,而且打一枪换一个地方。

于是大家跟着一起骂,表示以后这样的送货人进村,必须盯紧了。

晚上,我看着外婆一边生火一边发呆,心里难过极了。

可是,能说会道的我,第一次没有安慰外婆。

我在当天的日记里写下:

长大后,我要给外婆买金戒指、金镯子、金项链、金耳环,很大很大的那种。

我心里清楚,外婆一定明白了实情,她是为了维护我的颜面,才向村里人撒了谎。

我必须活出个人样来!也是从那天起,我慢慢明白,真正爱一个人,不是用嘴说说,而是用实际行动做。

 

此后,我上高中,外婆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,租了一间房,以卖菜和煎饼为生。

等到我考上大学,外婆非要送我来读书,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坐长途车,她说,这辈子,值了。

而这次,是我半工半读来支撑我们俩的生活。

我第一次骑单车,载着外婆逛完整个大学校园时,外婆说自己脸都笑僵了。

她不敢想自己这辈子还能供出一个大学生,她说就是现在死了,也是含着笑的。

外婆在笑,而我的眼泪却在飞。

因为我是在外婆的电动三轮车里长大的,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载着她走天涯啦。

终于,我靠着大学一年级拿到的第一笔奖学金,给外婆买了一枚小小的黄金指环。

我流着眼泪给她戴上,终于有勇气承认:

“外婆,当年的戒指是我偷的,以后,我会给你买更大的戒指,还有手镯,耳环…”

“拿外婆的东西怎么叫偷,那戒指本来也是要给你的。”外婆气定神闲地欣赏着那小小的指环:

“我真是有福气,能戴上外孙女给我买的戒指,真亮啊,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戒指…”

外婆永远是这样,夸张地放大我身上一切优点,永远不吝表扬。

就像乡亲曾经说的那样:“你家豆芽身上的虱子都是双眼皮的。”

外婆把一个最应该自卑的女孩,爱成了一个自信的女人。

 

大学毕业后,我放弃了深造,迫不及待地想要工作。

外婆已经82岁了,她没有太多好光景了。

我把外婆接到身边,我要和时间赛跑,好好的孝顺她。

那时候,追我的男生不少,可是了解到我的情况,见到外婆时,他们的眼神出卖了他们的嫌弃。

薛锋是我同事,也是我老乡,回老家时见过外婆。

他每次来找我,都会给外婆买一堆好吃的,还托人从日本带回膏药,缓解外婆的关节疼痛。

每次我们外出,不管外婆如何推辞,他都要坚持带着外婆,拿着相机一直跟拍我们。

外婆背驼得厉害,因为风湿,手腿脚上的关节变形严重。

可他每拍一张都会跟外婆分享,说外婆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老太太。

外婆对他更是赞不绝口。

这辈子,她夸得最多的人是我,其次就是薛锋。

 

有一天,我出外买东西,回来时,听见薛锋跟外婆说悄悄话。

“外婆,以后我们有孩子,必须你来帮忙带,你带的孩子,肯定差不了。”

外婆笑得眼睛都眯上了:“好,好,多生几个。”

薛锋就是这样,胁持着外婆,跟我求婚的。

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
在别人眼里,外婆是我的累赘,但能和我一样珍爱外婆的人,一定也会把我当作宝贝。

按照老家习俗,女孩子出嫁是要办流水席的。

外婆说,这个环节不能少。

于是,我们开着车,带外婆回了老家。

那天外婆彻底炫富了,明晃晃的金戒指、金项链、金手镯、金耳环。

她拉着我的手,告诉我这个爷爷给过我花生,那个婶子帮我做过衣服,告诉我吃过这个大伯家的杏,那个大伯家的桃……

她见人就夸我有出息,说我上班和在家里谈工作时,都是用的英语。

与此同时,她也把薛锋夸得天上有,地上无。

可怜薛锋同学全程泪目,因为旁人看到的是外婆这一生的高光时刻,而他看到的却是,我们祖孙俩后甘之前的那些真苦。

 

儿子出生那年,外婆85岁。

尽管请了月嫂,她还是坚持自己动手,每顿给我熬小米粥。

偶尔,她精神恍惚,会把儿子看成是我。

“芽芽,我的小芽芽,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娃娃。”

每每这时,我和薛锋都不去纠正打扰她,只是转过头来,我会泪如雨下。

时光,请你慢些走,这样的外婆,我们都还没有爱够。